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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袍之王

红袍之王

*致敬爱伦坡

「你,先生,应该摘下面具。」

「是吗?」

「是的,到时候了,除你之外的所有人都已摘下面具了。」

「不,我并没有,我是说——我并没有戴着面具。」

01

这出剧的最高潮在普洛斯佩罗亲王举起酒杯的那个刹那,盛大的化妆舞会的开始。

整个舞台上所有的话剧演员都开始了属于自己的演出,当然了,你不可能期望真的能够如同爱伦•坡那满是黑暗譬喻的原作一般,在舞台上塞下一千个人,如果真是那样,即使是红死病也无法从这拥挤的人潮中移动半步。

更何况,这个舞台被分成了两边,左边稍小的地方摆满了一些灯光设备,另一边才被完整而精美的如同真正的舞台那样布置。

显而易见,舞台本身被设置成了片场。

坐在导演椅上的演员看着眼前排演了无数次的场景,像是想要把整个身子埋进那张椅子一样,整个身子都像被抽去了骨头一般。这位导演也是这出戏的一部分,他只不过是一个在扮演导演的演员。

事实上剧中剧已经成为了很多话剧为了打破常规的演出而进行的演出方式,巧妙地将本是幕后的一些互动放到了台前,起初确实是一种新颖的表达,但是这样的剧太多了,有意思的却太少。

正在台下看着的年轻人蜷缩着肩膀,他百无聊赖地用自己的手指敲打着环起的手臂,因为舞台上灯光太亮又太炽热,所以整个剧院的厅堂都显得足够冷清。

「嘿,你,我说的就是你,你是……哪个部门的?」

真正的导演,同时也是这出戏的编剧,拿着手上喊话用的塑料喇叭走了过来,在台下的都是准备着灯光的灯光师和音效师,他们正在讨论这最初的一幕剧要如何还原爱伦•坡笔下那种诡谲的气氛。

当然,他们不可能参考1964年的那部电影,虽然那也是部很好的恐怖片,但是已经不能让现在的年轻人毛骨悚然了。

「我是道具组新招的杂务,先生。」

他从座位上缓缓起身,毫不在意地嚼着口中的口香糖。提着喇叭的导演在他站起来以后才发现他有着颀长的四肢,有些瘦,大概是蜷在椅子上的时候显得十分小,现在看来却有点过分的高。

「哦,好吧杂务,」看来因为跟灯光师的分歧让他有些不快,导演显得过于烦躁,「我想,我可能需要你,不管从哪里弄来,我要一双白手套。」

这个时候,正角,穿着红袍的人从幕后走上了舞台,他的身影显得有些佝偻,但是步子却过于躲闪,看上去像是因为害怕什么而躲起来的小偷一样。

「Cut!」舞台上的导演这样叫道,「自信一点!你是红死病,一个要裁决世人而无分轻重的审判者,你要把那个不顾自己人民死活,躲在城堡里玩乐的亲王拖下地狱,你可不是刚刚从偷情对象家里走出来的情夫。」

「哦好的,好的,是我做错了。」

扮演红死病的话剧演员拉开了红色的裹尸布,其实只是星星点点全是血迹的红色长袍,露出了里面一张狰狞的溃烂的脸。周围有几个第一次见到的演员也惊呼了起来。当然了,如果此时不是排演而是正式演出,恐怕这个时候观众席上已经是一阵一阵倒吸的冷气了。

但是这个时候这样一张面具后面却传出了一个故作的懦弱的嗓音。

「我下次会……会稍微自信一点的。」

「哦我刚说了你需要自信一点,自信,好吗。」

「对不起对不起,我会的先生,真的十分抱歉,太抱歉了。」

舞台上和舞台下都有人轻笑了起来。

大概是被刚刚台上演员的那一声Cut吓到,年轻人转过头去,到了此刻才又缓缓转过头,看着眼前的导演。

「我会去准备的,先生,但是……」

他有些迟疑。

「怎么了?」

「红死病真的要戴着白手套吗?」

年轻人的问句让导演忍俊不禁,他轻轻耸动了有些肥硕的肩膀,然后拍了拍年轻人。

「这才是这出戏最为精妙的地方,杂务,我的剧本里,舞台上戏里戏外是没有隔阂的,而不是像一些伪劣的仿冒品一样,戏里戏外被完全分割了开来,你猜猜最后是什么把舞台上幕前和幕后串起来的?」他眨了眨眼「我猜你还没看过剧本。」

「是红死病?」

灯光师测试用的灯光从旁边扫到了这里,导演才在年轻人发出试探性问句的时候看清了他的容貌。那一瞬间闪过了一张苍白的脸,一双冷冰冰的眼睛,这让他在看见年轻人容貌的时候不经意就打了一个冷战,就像有鳞的生物从他的脚踝旁边倏忽游过。

他花了两个呼吸的时间才从这种状态里挣脱出来,自己是怎么了,他想,大概是为了这出戏花了太多精力,导致有些神情恍惚,又或者是因为剧院里的冷气开得实在太大了。

「当然了,」他摆弄了一下手中的喇叭,「一个剧团在演一出杀人的戏,却被一个真正的杀人鬼混了进来,他真的杀光了舞台上演戏的所有人,这才是这出戏的有趣之处。」

年轻人的眼睛动了动,他摊了摊自己的双手,「所有人,包括那个导演和,那些灯光师什么的吗?」

他的眼睛是什么颜色的,拿着喇叭的男人突然这样问自己,那一闪而逝的灯光里,眼前年轻人的轮廓正变得越来越模糊,他的五官和眉眼在从舞台上反射过来的灯光中变成纤细的描线,看不真切。

导演微微眯起眼。

02

「最后一幕,」坐在真正导演座位上的男人有些疲惫了,但是依旧挥着手,「最后一幕,我要一个大场景,你们懂的。」

最后一幕,杀人鬼因缘际会进入了剧院的舞台之上,他披上了红死病的装束,但是却没有戴上面具,他将身子全都紧紧裹在了满是血迹的裹尸布里,但是他的脸并没有完全被遮掩,还是微微露出了一些,露出了双颊之上星星点点的血迹。

他的双手之中拿着长刃,长刃上也流下鲜血。

然后,这出剧从这一刻开始才真正开始了荒诞,这个比希律王还要希律王的怪物,在面对普洛斯佩罗亲王想要揭开它面具的宣言时,杀人鬼从内心里获得感动,他在那个瞬间自以为自己是真实的病痛的具象,是给狂妄却自大的王降下惩罚的狂灾。他高傲地挺起自己胸膛,手中持着那把利刃。

然后走向那个扮演亲王的演员,将自己手中的利刃送进了那个应该被审判的人的心脏里。

「但是,这只是一出戏。」

「可对他来说却不是。」

那是漫长的一幕,他刺死了在场景里的所有人,所有人都觉得其他人只不过在演戏,而且演的特别逼真罢了,甚至导演因为这场戏的冲击而站立了起来,大声欢呼着,所有的观众都疯狂了,给出掌声,因为他们为这过于真实的演出所摄,被感受到了真实的死亡而战栗。属于死亡的伟大控制住了他们。

那个时候演员所扮演的导演会从座椅上站立起来,然后转过身接受观众们的欢呼和掌声。

「然后呢?」

「然后,当然的,大幕拉起,所有人都还躺在血泊里,只有杀人鬼还站着。」

只有一个人还站着,他是红死病还是杀人鬼?

导演察觉到了不对,但是观众却没有,他们还沉迷在那个梦里没有醒来,他们以为这就是这出戏别出心裁的谢幕方式,掌声如雷鸣一般响起,当然了,他们理所当然地觉得,只要过一会儿,那些死去的演员就会活蹦乱跳地又站在舞台上。

这只不过是一出戏而已。

「但是在戏里,他们确实已经死了。」

「是的,在剧里的观众的那一层世界里,他们已经死了,对于他们来说那并不是戏剧。」

掌声逐渐弱了下来,直到整个剧院寂静无声。

没有一个人站起来。

「你是谁……?」那个舞台上的导演会用颤抖的声音那样问,他知道自己用了错误的方式召唤出了一只恶魔,「摘下你的面具!」

「当然了,从一开始就说了,」男人笑着,这出倾尽了他心血的戏可以说是他作为编剧最为得意的得意之作,「杀人鬼会在这个时候变得迷茫,并且回到现实,因为,他并没有戴着面具。」

在最后一幕的时候,红死病会戴上一双白手套,不同于之前假装排演的时候,那就是证明,那被血浸染的裹尸布下的并非双手都被特殊化妆的演员,而是杀人鬼。

剧中剧里的杀人鬼,不过是这出剧里的演员。

哈,多么一个足够奇谲的想法。导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皮鞋,鞋尖上什么都没有。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突然有些忐忑,突然而生的,一点点恐怖。

大概是排这种剧,让自己也变得疑神疑鬼起来了。

他这样想着,发出了一声自嘲的苦笑。

「最后一次的排演结束了,伙计们,你们知道排这样的剧会让整个人都变得不太愉快。」

导演看到最后扮演杀人鬼的演员站在舞台最中间,并且已经开始卸下服装和道具的时候,他才确认那确实不过是演员而已,终于松了口气。但又为自己所松的这口气感到奇怪。

「不过明天就是演出了,今晚好好休息吧,祝你们……摔断腿。」

导演放下了举着喇叭的手。

整个剧院观众席的灯在这句话说完之后,骤然亮起。

03

「什么,十分钟之后就要出演最后一幕了,你现在却告诉我没有白手套?」

因为这突发的事件而被叫到了后台,身上为了出席自己导的剧而穿着黑色礼服的男人皱起了眉头,他的头脑有些乱,那双白手套,他想了很久,那是一个分歧,那是一个区别,一个能够将红死病拖入人间的设置。

「抱歉,但是,我……可是我之前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件事。」

道具组的负责人也有些焦头烂额起来,服装和道具都交由他统筹安排,他不但要负责最后的假面舞会上登上舞台的三十名演员各有千秋的乔装打扮,也要负责那些巧妙藏在衣衫里的假血,事实上设计场景已经花了他太多的心思,他根本不会负责一双白手套的事情。

「我跟一个杂务说过这些。」

「杂务,哪个杂务?」

「一个看上去二十三四岁的年轻人,他说自己是道具组新招的杂务,我就跟他说让他务必帮我弄来一双白手套。」

导演有些烦躁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如果发愁能够让头发变白的话,那现在他头发上必定已经降下了星星点点的霜迹了。

「先生,」道具组的人脸上的表情变得奇妙了起来,「虽然很抱歉,但是,道具组并没有招什么新的杂务。」

那个年轻人……

导演刚想这样问出声,但是又觉得这个问题毫无意义。虽然他总是用尽全力要求自己在每一个方面都苛求完美,但是现实总是出各种各样的差错,难免的差错。

「那看来就是当时混进了剧院的哪个小混混,别让我再看到他第二次,算了。」

他虽然口里这样抱怨着,但是当他努力回想,想要记起那个曾经在剧院逗留又谎称自己是道具组杂务的年轻人该有怎样的容貌时,又没法记起来,只能够记起那修长的躯干和缓慢地说话的语调。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就让我们的杀人鬼赤手上场吧,算了,反正这样的细节也不一定会被别人注意到,最后一幕就要开始了,你叫他们准备吧,尤其是杀人鬼,成败就看他在这一幕的表现了。好了我去观众席去了。」

没有白手套让他有点惋惜,但是也仅仅于此,演员们的演技高超,今晚仿佛真的将自己置身在那样一个狂欢之夜,这让他很满意,那些该死的挑剔的评论家们看到今晚的演出也会闭上他们的臭嘴,一双白手套算不了什么,大不了下次演出的时候再补上就好。

在从幕后穿过去的时候,演员们已经准备好要上场了,为了表现出化妆舞会的千奇百怪,化着不同装,穿着各种各样衣服的演员们站在了走廊的两边,阴暗的走廊里,只能够听到他们小声攀谈的声音和有些紧张的呼吸声。

排在最后的,当然也是最后进入整个舞台之上的舞台中的,那个被乔装成了红死病的杀人鬼。

他的双袖这个时候垂了下来,看不清他的双手,只能够看见从袖子里伸出的长长的利刃,上面还用红色的颜料和一些液体混合成了以假乱真的血液,杀人鬼的演技是整个剧组最好的那个,也必须是,因为他虽然在这出剧渐渐出场,却是当之无愧的主角。

「加油吧。」

他这样说道,看到裹尸布里的人影又胆怯似得往巨大的袍子里缩了缩,在设计的时候就是这样的,这看似破碎的长袍要将这人完完整整地遮住,又看上去足够轻飘彷如死界的黑神,当然了,花了负责服装设计不少的心思。

现在看来这些心思都是值得的。

在从他身边完全走过的时候,他听到那裹尸布里传来了一声不掺杂任何情感的轻笑声。

他觉得这走道有些暗,或者是什么,总之有什么不对劲。但是最后一幕要开始了,他需要在观众席里,需要在最后一幕从开始到结尾的时候都在那里,好在最后,所有人站起身来为他鼓掌的时候他能笑着站起来接受。

他的运气足够好,在他刚坐下来,最后一幕就开始了,既是这出戏的最后一幕,也是剧中之剧的最后一幕。

「来吧,」衣着奢侈的普洛斯佩罗亲王举起了自己的酒杯,「为我们的健康干杯,为我们能在此欢饮美酒,而与病痛之世永远隔绝而欢庆!」

就在他说完这句,所有人都在欢呼之时,穿着绯红色长袍的人从阴暗的角落里走了出来,在黑色的钟敲响之际,他的身形并未如同导演想象中那样佝偻,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似得,这让导演有些讶异,但好在这样的形象还不错。

就在那仿佛漂浮在空中的红袍人踏着阔步走向普洛斯佩罗亲王的时候,也伸出了长袍之下的双手,那双手各拿着一把滴着血的黑色长刃。

那双手戴着一双白手套。

他们找到了,坐在观众席上的男人有些兴奋的想,他们最后还是找到一双白手套让杀人鬼换上了。这是一个很重要的细节,一个很重要的细节,这样叨念着,导演勾起了一个笑,一切尽在掌握,很快这个细节就会被某个细心的评论家挖掘出来,成为这出戏不可磨灭的闪光点。

普洛斯佩罗亲王身边的人起初想去阻拦那个忤逆了亲王的化妆者,但是却因为心生出恐惧而止步,一种内心里发出的寒意让他们无法靠近,以至于他们都向着离他越远越好的地方缓步走开。

「是谁如此大胆?」他声嘶力竭地问站在他身边的随从,「谁敢用这种无礼的嘲弄来侮辱我们?快抓住他,揭开他的面具,让我们看看日出时吊死在城墙上的到底是个什么家伙!」

他羞愧于自己曾有过一个瞬间的惊惧,然后甩下因为恐惧而瘫倒在地的奴仆们,冲向那个带来恐怖的身影,然后——

然后黑色的刃从他的胸膛穿过,鲜血无可遏止地从他胸膛的伤口里奔涌而出。普洛斯佩罗亲王捂着自己的胸口跪倒在地上,他的肺被洞穿,连呼吸都变得困难,只能够听到他发出的嘶嘶的响声。

观众席里已经传来了惊叹的赞美。

是的,就应该是这样。

导演这样想着,他胸腔里也有什么颤动不止。台下的导演几乎和台上的导演一样欣喜若狂,演的太好了,每个人都保持着自己最为绝望的姿态倒在舞台上,红色的人造的血让红死病身上的裹尸布更加殷红,如同赤玉。

是的,导演想,接下来就该是那场谢幕的戏了。

过了今天这个晚上,他确定自己绝对能够声名鹊起。

但就在这时,情况开始有了变化。本应该就此落下帷幕,而舞台上导演站起身来接受掌声的戏码被改变,红袍里的杀人鬼从舞台之中的舞台跃下,然后直接扑进了舞台上由演员所扮演的导演的怀中。观众里没有人看过这样的戏码,他们也在瞬间意识到了这出原本并非这样编排的戏的真正寓意,于是他们近乎接受到了某类恐怖的触动,接而狂喜。

当红死病的双刃穿过了舞台上导演的身体时,察觉到不对的放幕人才将大的帷幕放下。

无数的掌声响起,他穿过无数称赞的眼神和掌声,每走一步都觉得自己浑身都颤抖不止,像走在泥潭里。直觉告诉他,不会有人谢幕了。

甚至不会有那一个站着的人。

他疯也似地钻进了帷后,尸横狼藉,那些看似只是被杀死的人真的失去了呼吸。

在舞台的最中心,那个扮演杀人鬼的杀人鬼曾经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了一件红袍和一张诡异狰狞的面具。

他真的招来了恶魔,这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也处在一个可悲的话剧里。

04

「他要杀死所有人,包括那个导演和,那些灯光师什么的吗?」

导演眯起眼睛看着那个在黑暗里失去了边界的轮廓。

「当然了。」

他这样笑道,「从剧里走出来的杀人鬼,最后杀掉了剧外的人,这就是结局。」

这就是结局。

年轻人仿佛有些神经质地将双手握在一起,互相**着十指,和刚刚显露出来的慵懒和从容全然不同,他在低声念叨着什么,但又在瞬间平复了下来,呼吸重新和缓,手也互相松开。

「这真是一出绝佳的戏剧。」

他这样轻声说着,但导演没听到,真正的导演喊了一声Cut,有些肥胖的中年人将注意力移回了舞台上,那里有些需要他指导的演出事务,而灯光师终于敲定了最后的方案,在说完戏了之后,导演嘴中嘀咕着连自己也意义不清的字句,下意识地朝着年轻人刚刚站立过的地方看去,那里除了一个会自动折叠起来的椅子以外,没有任何人。

但是导演却觉得,那个年轻人仿佛还在哪里站立着,站立在他所看不见的,被黑暗统治的剧院的某处。

不过他不在意这些,他想,他盯着红死病裸露在外的双手,皱起了眉头。

果然在最后一幕的时候,太需要那一双白手套了。

05

年轻人从剧院的门口出去,守门的人听见厅堂里如雷鸣一般的掌声,好奇地向着穿着暗红色外套的年轻人问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年轻人这样回答:「里面上演了一出绝佳的戏剧。」

年轻人摘下了自己的手套,守门的在这个时候才发现,不仅仅是暗红色的外套,正要出门的人连手套都是红色的。

好像是去染坊特意染过的红褐色。

「那,想必先生度过了一个愉快的晚上。」

他说。

年轻人没有回答他,有些眷恋地将脸贴在那红色的手套上,但是只过了一小会儿,眼神又迅速从温柔变成了冰冷。

「谁说不是呢。」

他昂首踏出步子,像是要把一切都甩向后方一样快步走着。

然后毫无留恋地将那双白手套扔进了离剧院门口不远的垃圾箱里。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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